岐舌
welttheater
微博同名@岐舌
 
 

[无授权翻译] Weird Words / Namtae

标题:Weird Words

作者:AwkwardBeansidhe

分级:Teenager

原文:works/7200185

金泰亨是管不住的野孩子。他喜欢触碰各种东西,总是对陌生的触感保有好奇。空空如也的手掌意味着他的指尖是孤独的,而他憎恶每一个孤独的瞬间。他是热烈、友好而深情的那类人。他总是会特意留心尊重规则,却还是傻乎乎的(也许是一种赐福)搞不懂成人世界复杂的社交礼仪。金泰亨并不懂得为什么讨论哪种小石子能塞进自己的肚脐眼是不得体的餐桌话题,但相对的,他很快就明白了比起常人他眼中的世界太过不同,无论他在脑中兀自预演了多少遍人们对他奇异言语的不同反应,他还是那个奇怪的孩子,成为各种抱怨的宾语。

渐渐地他习惯了人们投来的目光,也学会了适时躲开他们的恶意。作为副产品,金泰亨懂得了关于语言的一切。他能读懂奶奶夸他“特别”时慈祥的爱意与陌生人吐出这两个字时隐含的冷漠——他明白有创造力和想象力等同于异常而难以理解,热情等同于惹人讨厌,待人友好等同于粘人过头,他学会了这些。

随着金泰亨慢慢长大,他的脸皮也厚得足以免疫人们玩弄词句时口蜜腹剑的虚伪。他曾经热爱过每一个词,他爱它们能够描述成千上万种不同的东西。他也会创造些新词,他从一片嘈杂中造出词语来描绘自己的感知,就算他的尝试意味着被冷眼相待,就算他被嘲笑“有创造力和想象力”,金泰亨也始终如一地热爱词语。

金南俊也热爱词语。他不知餍足地将自己用词语填满,从每一本他能找到的书页里偷走蛰伏的词语。他为了拥有词语而学习新的语言,他需要更多更多的词汇,因为他找不到合适的词组来解释世间存在的一切。一切,所有内在或外在于金南俊的东西——它们是一片美丽而狂热的混沌,它们令人胆战心惊。金南俊试图将骚动的存用可解的语言驯服,把自己消解为轻飘飘的词句。

他将自己藏在言辞的背后,偶尔鼓起勇气探出头来分享一个新词,或是交流一种新的思绪。金南俊还没来得及这些瞬间,他的思想就爆炸似得从脑壳里蹦出来,然后从唇齿间溜出去。他坦率地就像那些他储藏室里塞不下的词语,他说错话,用错词,接着收到尖利的攻击。长此以往,金南俊就偷偷躲回了他的书堆里,只有书页是最安全的,它们从不会反击。

在词语与词语的纠缠间,金泰亨第一次遇见了金南俊。那时金南俊正是在读书,鼻子差点就要贴上纸面,他时不时地惊呼,眼睛盯着书页,好像印刷的字眼也在专注地观察着这个人类。金泰亨总是悄悄窥视着他,他会摊一本装样子的大书在桌上,试图让偷窥的行径不那么明显。在学校里金南俊是那类孩子:太聪明以至只讨最敬业的老师喜欢,有一点太过沉默,一点太不合群。他又高又瘦,长胳膊长腿,脑袋永远埋在书里,声线低沉必须仔细倾听。神秘,有趣,撩人——在所有他掌握的词汇中,金泰亨翻找出它们来形容金南俊。

金泰亨很喜欢金南俊。至少他觉得如果自己有机会与他交谈的话,他会喜欢金南俊。但每个人都知道金南俊是真正的天才,而他是“奇怪”的小孩,所以他默默观察静静等待,绞尽脑汁找每一个借口接近金南俊。金泰亨花了长得像是永恒的整整三天才下定决心,他决定要去和金南俊打招呼,就像他在地球上活着的每一天都要问候的人或小狗或松鼠或猫咪或鸟群。

于是金泰亨便窥探着,他坐在安静却不寂静的图书馆里距离金南俊足够近却又隐蔽的地方,金南俊对着书自言自语时瞧不见他的踪影。金泰亨嫉妒这些书本整整三天了,他做了一组深呼吸,站起来换了个位置,直到他入座的椅子入侵了金南俊的安全距离。金泰亨试着说了声你好,金南俊被打扰了似得抬起了头,不知为何他突然改了主意。金南俊英俊的脸有一刻卸下了防备,而金泰亨直接丢掉了计划自顾自开启了话题。

“就是,最近我正努力在读一本哲学书,但我觉得我的理解有点偏离正轨。我认为作者可能想说我们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的所见所感是否是真实的,我们就像是生活在小小的洞穴中,只能看见投射在墙上的影子,而更鲜活的真实世界却在洞穴的外面。但是这个我们的世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还是挺活生生的,难道不是吗?它被香味和感觉和其他东西所充满。但如果这一切只是影子而我只是活在洞中——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否存在于我的世界里,那我们应当如何与他人交流呢?这甚至就像我们之间竟然不通语言,你怎么想呢?”金泰亨停下了他的胡言乱语,望进了金南俊那双被吓得张大的眼睛。金泰亨笑了,他知道事情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金南俊有些不知所措地扫视着四周,他想胡诌出一个解释,或是找个出口逃离从身旁高瘦男孩的嘴里倾泻而出的词语。金泰亨并没有大声喧哗,他想方设法尊重了图书馆的规定,尽管他涌流的思绪从字面意义上淹没了金南俊。金南俊眨了眨眼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解答。实际上他并不能列举出金泰亨机关枪扫射似得演讲里涉及到的每一个哲学理论,至少现在不行,他需要时间来准备。金南俊甚至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会来和他搭话,不过他并没有觉得被打扰,他其实还挺开心的,这有助于他集中注意力。但眼前的孩子正满怀期待地望着他,他咧着四方嘴等待一个回答。金南俊推了推眼镜,试图争取一点宝贵的时间。

“呃,好的。”金南俊咽了口气,然后关上了他的书。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牺牲了阅读时间,但眼前这个孩子显然比经济史更有趣。“好的,我们知道每个人脑处理刺激的方式是互相独立而不同的。没有任何两个人能看到同一种颜色。”金泰亨点了点头,下巴搁在手背上凝视着金南俊。他强烈的视线让金南俊有些不适,但他似乎确实认真在听。“就是,你和我现在都看见了这方桌子,我们都承认它是绿色的,我们也都能看到对比色,所以我们知道它的绿与你衬衫的颜色不同。然而我看到的绿色反应到脑中时并不一定是你所认为的那种绿色,但我永远都不知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因为我们处理颜色的方式是相同的…嗯,不是相同,是……”金南俊深吸了一口气,他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试图找到正确的词语。他并不习惯于有一个专注的听众,但这种感觉很美妙。“不过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绿色每次出现时都是相同的,就算人脑与人脑之间存在着差别。”

“你是想说就算我们在看同一方桌子,我们看到的东西其实并不相同吗?”金泰亨问,脑袋枕在滑落到桌面的手肘上。

“是的,没错,这就是世界运转的方式。不只是颜色,我们用以描绘感情的言语实际上也与彼此不同。因此,语言存在着直接意指和含蓄意指。”金南俊停顿了一秒,他想知道男孩有没有因为太无聊而睡着,但金泰亨始终盯着他,皱着眉头咬紧下唇。金南俊发现他坐直了一点,他正在倾听,他似乎很感兴趣,这让金南俊很高兴。

“这是人们运用语言的方式的确切定义,是吗?”男孩的声音低沉却柔软,毛绒绒的质感像是夏天。

“对,是的。因此人们使用语言的方式也一直在变化,因为词语在变化,每一代人都会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而歪曲上一代定下的词义。”

措辞反应了说话者的欲求,听到这里金泰亨的背又挺直了一点,他拼了命地点头对此表示赞同,他懂得这点,这是他的专门领域。然后他和金南俊聊了整整一个课时,直到突然响起的铃声把他们惊醒。他们咕哝着交换迟来太久的自我介绍,尴尬地互相告别,承诺下次再见。

金泰亨很难不去回想这件事。金南俊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比自己的想象得来得更加别致——美丽、奇妙而迷人。他开始期待每次自主学习时那些没头没尾的对话,他和金南俊会聊些生活的碎片,有时它们是有意义的,比如将融化的冰激凌比作不得不与之共存的此在的象征,有时是无意义的,比如金泰亨反物理定律的的嘴里能塞进多少粒棉花糖。这类话题与人的存在毫无关联,但它们是快乐的瞬间。

其实金南俊还没有完全接纳这个从天而降的同伴,但拥有一个愿意真心倾听他的人让他上瘾。他从来都猜不出金泰亨七转八弯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乐于去走这条弯弯曲曲的小径。金泰亨说话时的动作幅度很大,他会不停地比手势或是抓住金南俊来强调他的观点。金南俊也不习惯这种亲密接触,但当金泰亨不在身边时,他发现自己会怀念它们。他会思念金泰亨,回想他的笑声,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他低沉的声线和柔软的发梢。这种感觉有些奇怪,这是金南俊用理性所解不开的谜团,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想金泰亨,思索他这个存在。

某个过于温暖的春日的周六,他们冒着汗躺在金泰亨家客厅的地板上,他们沉默着盯着天花板,谁都没有触碰谁的身体。被汗湿的背心和短裤湿乎乎的黏在身上,旋转不停的电风扇底下他们憋住呼吸。金泰亨的思绪其实并没有放空,他在脑中权衡着情状,朝空气发问寻找契机。他见过金南俊被夸奖时得意洋洋的表情,但金泰亨已经厌倦于夸他聪明了,可他知道任何关于他肉体(行走于人间的肉身,体验生活的中介)的赞美都能让金南俊变得手足无措,脸颊上挂上可爱过头的红晕。金泰亨有一套未曾测试过的猜想,他的嘴唇总是动地比脑子快,但此刻,这些语句并不完全出自于本能的指引。

“你的肌肤看上去很神奇。”金泰亨说,他不敢大声宣告这个事实,但他其实并没有觉得害羞,他很激动,他想揭开金南俊羞怯的面纱,找到他藏在皮囊底下的秘密。金泰亨确信自己找到了驱散金南俊高高在上的书呆子气的方法。它们只是从世界那儿保护柔软而敏感的金南俊的盔甲,但这层盔甲很厚,它激起了金泰亨的征服欲。就算面对朋友,金南俊有时也会下意识开始说教,对于金泰亨而言,这是迷人的特性。大部分人类都是无趣的,一点点奉承和微笑就能让他们自愿泄出所有秘密。但金南俊不是这样,就算金泰亨用尽全力他也只会打开一个小口。他像个密码盒,金泰亨想到知道解开密码的方法,他想窥探金南俊深藏的本性。

“你说什么?”金南俊的声线提高了一点,金泰亨笑了,他尝到了成功的喜悦。“我就像块被突然塞进别人衣服里的石头。”金南俊总是如此反论,他的论调甚至不合逻辑。他不懂得自己是特殊的存在。金泰亨温柔地将手搭在金南俊的手臂上,他的动作有一点刻意,嘴角弯起一个特别的弧度,人畜无害的微笑使人放下防备。其实金泰亨说出的每一个词都是真实的,但他想让金南俊体会到言语的重量,尽管这不过只是稀松平常的寒暄。

“我是认真的。我喜欢它在日光下闪耀的古铜色。它很美,有男子气概,不是被娇纵的白色。”金泰亨轻轻拍打着金南俊的臂弯,他知道鸡皮疙瘩在一点点冒起。“世界上有壁花似的男孩,而我的眼前有你。你很强壮,强壮到足以完成长跑,拎起这些沉重的书籍。”金南俊轻声地笑了。“我真的是认真的。你的身躯就像又高又瘦而肩膀宽阔的农村男孩,而剖开你的皮囊,里面蕴含着有足够阐明整个宇宙的智慧。”

金泰亨靠近了一些,将手掌抵上金南俊的胸膛。“你就是那种贵族夫人们为之倾倒的乡村男孩。”金泰亨没有在开玩笑,金南俊却狐疑地看着他。金泰亨总是表现地很亲密,他总是肆意摸来摸去,总是比金南俊所预期的距离靠得更近,但他知道这种感觉是特别的。

“没错,我就是个农村来的男孩,傻乎乎的没什么文化。”金南俊错开了眼神,脸颊泛起了红晕。

“你在没听我说话,我说你很美。”

“泰亨,我觉得你说的话很奇怪。”

“哥,我本来就是个怪胎。”

“好吧……”金南俊的舌头打了结。他从来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样的金泰亨,他是不可知的,却奇妙地填补进了他的空虚。金南俊曾经尝试过调转话题,但金泰亨总是誓不罢休。金南俊也曾试着无视这些,让它随着时间消逝,然后在独处时将其一同宣泄。其实他希望金泰亨夸赞他的漂亮话是真实的,但他不想在金泰亨低沉的嗓音使他兴奋痉挛时承认这件事。排列组合的甜蜜词语让金南俊像是喝醉了酒,他手脚疲软失去防备,这种体验太过诡秘,他不愿在人前提及。

“你是美丽的。你的手如此强健,像那些手指修长的艺术家。”金泰亨说,他轻轻地划过金南俊的每一根手指,触碰轻柔地就像是抚摸羽毛,生怕诅咒睡美人的纺锤扎破他的指尖。对于金南俊而言这一切都是崭新的,他喜欢金泰亨的触碰,但这也多少使他畏惧。

“所以我到底是农民还是艺术家?”金南俊本想用玩笑错开话题,但他没有这样做。比起退回自己的安全区,他更想沉溺于金泰亨用盛赞编制而成的庆典,无论它多么真假难辨。他不明白为什么金泰亨这样纯真而美丽的人能在这团名为金南俊的混乱里看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你是艺术品。”金泰亨的声音不再轻缓了,它变得沉重,却毛毯似得包裹着金南俊,触感温柔而熟悉。“你有那么修长的手臂和双腿,我都能躺在你的怀里。”金泰亨察觉到了金南俊颤抖的抵抗。他的计划奏效了,但他还不能就此自鸣得意地停下。他能看见金南俊盔甲上的皴裂的缝隙了,他还需要再用力一点,撑开这层伪装。

“南俊,”他故作熟稔地说,他将手掌抵在金南俊的胸口,感受那份令他沉醉的吐息,“你是美丽的。你那么高挑,让我感到安全,像是被你保护。而你的脸,”金泰亨轻轻用指尖描绘出了金南俊下颚的形状,“金南俊。你的容颜。我每分每秒都在盯着你的嘴唇,我想…”他沉默了一秒,直到金南俊偷偷抬头使他们的目光相遇,“我想触碰你。每个瞬间我都想知道这究竟会是怎样的感觉。我想抚摸你的每一寸肌肤——那是全部的你。”

金南俊并没有躲开,他只是呼吸急促地躺在那儿,纵容金泰亨的指尖横行。其实这并不等同于默许,但金南俊也不愿逃离。金泰亨拉进了一点距离,还没有近到能轻轻地诉说耳语,还没有找到时机。他其实并没有准备好更进一步,他没料到金南俊信任的眼神能激发出他深藏的渴望。金泰亨不知道自己点燃的是哪一把火,但当金南俊的肌肤变得炙热时,他触碰到了他血管里回荡的火焰。直呼金南俊的名字好像很有效,于是金泰亨继续呼唤着,像倾诉恋人的絮语。

“南俊,我想用手指戳戳你的酒窝然后擦过你丰满的下唇,看它是不是如同看上去那样柔软。我还想轻轻咬一下你的鼻尖,你脖颈上小小的痣总是让我分心。我想用指尖或嘴唇去吻你的每一根肋骨,这话听起来很奇怪,但你知道我就是个怪胎,你说对吗?”

金南俊似乎并不讨厌话题微妙的转向,于是金泰亨凑得更近了,偷偷与金南俊共享一份呼吸。“我只是想探索你,感知你,我想懂得成为你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你是那么美丽而温暖,我总是好奇你看到的世界。你是那么强大,不仅仅是手臂,我是说内在的强大,似乎没什么能让你困扰,无论它是我的注视或是其他任何东西。如果说每个人都活在他自己的洞穴里的话,那当我触碰你的时候,我能走进你的世界吗?”

金南俊发现金泰亨停止了动作,不知何时金泰亨停下了羽毛似的轻触,他的双手在空中犹豫,带着试探与好奇。金南俊点了点头。这其实是一派胡言,金泰亨不可能体会到他被触碰时同样的感觉,但金南俊希望金泰亨可以。他想让金泰亨触碰他,他想知道金泰亨凝视他时体味的悸动,他不懂,他也不相信,但他渴望这些。金南俊想被词语淹没,然后看着它们冲走一切,所以他点头了,他伸出双手将金泰亨的手掌附上自己的脸颊,再一次点头恳切。

金泰亨的触碰是轻柔的,它像是船锚,在词语的洪流中为金南俊造出停泊的港湾。在谈论金南俊藏不住事的眉头时他轻击金南俊的额头,他抚过他的耳廓,他下颚的曲线与他凸起的喉结。而当词语从金南俊的开启的双唇间倾泻而出时他深入一点又一点,他欣赏金南俊身躯的每一个角落,向名为金南俊的存在宣誓效忠,歌颂一切金南俊无法感知或是消失在他自暴自弃里的美丽。词语熔进了金南俊的身体,从内部将他缓缓点燃。一切都是那么奇异,但金南俊不想这样停下,他甚至都无法想象这些事到底为什么会发生,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此刻就此消逝,还远没有到停下的时间。

而与此同时,金泰亨的触碰变重了,他的言辞也失去了优雅。“操,你太他妈美了,”他低吼着,忘记了一切礼节,“我他妈都不能想象你竟然这么美。”金泰亨的手抓着金南俊的大腿,金南俊的体温很热,但他却在颤抖,像掉进冰窟里。金泰亨的手指仿佛带着电,它带来刺痛,这是他甜蜜赞美的反面。金南俊太热了,他想干脆直接脱掉仅剩的这点衣服却不想听见更多金泰亨饥渴的赞美,虽然他也不想从中逃离。

“我是这样吗?”金南俊问,他嘶哑的嗓音让他有些害羞。

“当然。”金泰亨毫不犹豫地说,金南俊差点就相信了。

“但我并不是——”

“你是。”金泰亨打断道。

“不,我——”

“你是这样的。”金泰亨的声音是温柔的,但他的指尖并不是。他突然直起身子拨开垂下的刘海,金南俊的肌肤感到了一瞬的空虚,就像创可贴从伤口上被揭开的瞬间。“你是很多你从来都不曾认识到的东西,你总是说服自己将存在本身当成你唯一可取的优点。”金泰亨敲了一记金南俊的额头,“但你真的拥有太多比存在本身更美好的东西。”精致的言辞正在远离金泰亨,他终于意识到了阐释金南俊实际上就是在阐释他自己。

“我只是个尴尬的存在。太聪明的同时又太愚蠢。”金南俊盯着金泰亨手肘旁空无一物的空气。

“你和我一样,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太过复杂,但对于我而言你不是这样。我想要全部的你,南俊,你的每一个瞬间。”

“我都不想接纳完整的自己。”金南俊轻声说,他试图直起身子从金泰亨身旁逃离。空气已经太热了,再触碰下去他们都会变得黏糊糊的,汗涔涔让人恶心。但金泰亨的手掌还是没有离开。

“但我想要完整的你,对我而言你并不多余。”金泰亨说得很坚定,金南俊鼓起勇气微微抬头,在金泰亨暗色的眼睛里他看见了热情。金泰亨皱了皱眉,“我…做过头了吗?你还好吗?”他抽开了双手,金南俊却感受到了比此前更强烈的幻痛,“抱歉。”金泰亨在叹息。

金南俊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他想抓住金泰亨将他抱紧。金泰亨没有做过头,他总是让金南俊不知所措,但金南俊喜欢它,没有词汇能够描述这种感觉。在他所懂得的所有语言里他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他脑中的混战与他胸膛间的悸动。“求求你,”他粗粝地说。金南俊不知道自己正在请求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够依赖的一种语言。

金泰亨不在退却了,但他也停止了交谈。金南俊试探着伸出了手,笨拙而盲目地探寻金泰亨的指尖。他甚至都看不清自己的手的模样,他的脸颊烧得太热,一切都模糊得像是在火中。“求求你,泰亨。请不要这样。”

“我不会再这样做了,我会停下的,抱歉。”金泰亨说,他的声音空洞而疏离。

“不,不是……”汗水从下颚滴落到金南俊的手上,他想擦掉它们,手掌却还是搜寻着金泰亨的所在。

“什么?你在干什么…啊…南俊哥,你在哭吗?”金泰亨的身影突然就出现了,他站在他的右侧,手捧着金南俊过热的脸,手指为他拭去双颊落下的水滴。金南俊汗涔涔的样子让他有些尴尬,金泰亨一滴汗都没有出,汗液却顺着他的脸颊不停滚落。金南俊并没有在哭泣,他朝金泰亨摇了摇头,却听见了让他颤抖的哭声。他攀上了金泰亨的双肩,用修长的手臂包裹住他苗条的骨架,将他拉入自己的胸怀。“不,我没有……”但金南俊确实是在哭泣。他找不出任意合适的一个词汇,这种转瞬即逝的情感甚至来不及被他驯服或定义就兀自化做泪水滚落他的脸颊,而此刻,它们打湿金泰亨的背心。

金泰亨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他朝着金南俊的发丝说话,双手在他的后背上绕着圈。当他呢喃出那些词不达意填补不上缺口的话语时他觉得自己的双肩在振动,那振动传导到胸腔,传导进他的存在和心。他做到了,他没有做过头。金南俊就在这里,他很好,一切都会安好如初。

也许事情会变得比安好更好一点。它像是一阵欢欣,一股电流,或是某一种魔力。金泰亨爱词语,他爱词语对他和金南俊所做的一切。

金南俊从金泰亨的怀中抽身了,他朝后靠着,勉强着笑了。他们之间延展着某种比此前任何一个瞬间都更强烈的宁静,这是金泰亨在金南俊压抑的抽泣间许下的诺言。

“你要纸巾吗?”这是金泰亨说过最动人的话。

金南俊点了点头,“好主意。”

 

End.

 

作者17年之后就没更新过AO3所以就直接无授权翻译了,拙劣的译笔无法反应原文十分之一的韵律,如果喜欢的话请多去支持原文,谢谢!


评论(4)
热度(59)
© 岐舌|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