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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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 / 叔侄组

 盲

# 芝诺 x 阿马迪奥

# 现pa,有宗教相关,注意避雷

 

圣徒活在火中。*

 

听到钟塔响彻广场的鸣声时,我知道从王子火车站*出发到威尼斯的列车在没有艳阳的正午准时到站了,仲夏的水城在今早昏沉地下了场难得一遇的阵雨,黏腻的水汽与吹不动的南风肆意压在喉头,真空泵般无情地掠夺每一次自由的呼吸。我从小便讨厌这样的天气,热那亚与威尼斯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什么区分,丰饶的地中海蜿蜒的岸线上的这两个小点是我乏善可陈的生命的起始与可能的终结。横跨北陆从这头迁徙到那头,我并未如所想的成功地摆脱我所憎恶的东西,而今天这突如其来的雨在则更像是一个恶质的隐喻,那曾席卷我心灵的狂澜将再一次来袭,他所深爱的神在此刻就已降下了微隐的启示,我必须承认这预兆仍然在我已经背离的心中震颤,他与他的神仍旧使我感到恐惧。我与他约在了离火车站有些距离的地方见面,这不是什么狂奔拥抱喜极而泣的相会,至少他对我怀着刻骨的恨意。出门时穿上的长袖衬衫在漫长的在等待中被汗湿了,紧身背心贴在身上如蛇的粘液滑过每一寸皮肤,而正在此刻我在人潮中认出了那抹纯粹的水蓝,这是属于阿马迪奥·波拉涅古拉的颜色,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穿过层叠的积雨云点亮了他脚下平凡的路,他的短发在太阳的眷顾里有如灿烂的黄金。我克制着自己复杂的情绪向阿马迪奥摆出了一个虚伪无比的亲切微笑,试图走过去从他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的手中接过沉重行李。然而正如我所料,年轻的通灵者并不愿施舍我一个示好的机会,他狠狠剜了我一眼,不假思索地用他尖刻的薄唇吐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别和我说话,芝诺·波拉涅古拉。叛徒就好好舔安东尼·卢西奥的屁眼去吧,那只不阴不阳的狐狸不是很器重你吗?”

阿马迪奥骂完这一句后就再没有开过口,他淡蓝色的眼睛里烧着地狱般的热火,精致的五官因憎恶与愤恨扭在一起,他的犬齿正在撕咬着细嫩的下唇,我看到星点的血滴缓缓渗出流到他苍白的皮肤上,阿马迪奥早就把痛觉献祭给了他强韧的心,无数的伤口是他送给信仰的礼物。我秉着成年人的器量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着把他送进了车,点燃发动机带他回到我郊外的别墅。主张把阿马迪奥送过来的是多拉泰罗·多利亚,他是波拉涅古拉家族名义上的友人,实际就是这个古老家族的保护者,他为我们的教育静修与其他花销付账,而我们则成为他的传声筒在教会中发言。现今的家主,也就是我的大哥罗尼,并不赞成这一决定,他很宠爱阿马迪奥这位异质的天才,可惜当代早就不需要什么通灵的圣徒了。多拉泰罗想培养的是听话的孩子,阿马迪奥从小疯疯癫癫的样子早就使他失去了耐心,这回我的小侄子被退学则是为他创造了绝佳的良机,他总算能把这个定时炸弹似的包袱丢掉了。对阿马迪奥而是我是家族的“叛徒”,而对赞助人而言我则是他埋在威尼斯的棋子,我在十二年前离开热那亚投奔了安东尼·卢西奥,年轻的我厌恶家中浓重的神秘主义与小天才不知所云的出神超脱,而多拉泰罗从那时起就已经同狐狸联手想要甩掉落时的波拉涅古拉家族了。将阿马迪奥送到转投无神论的我手中大概是小丑的最后一步棋了,平心而论我是有些怜惜阿马迪奥的,然而篓子是他自己捅出来的,他就应当为此负责。

车程已经行驶一半多了,阿马迪奥仍旧一言不发地坐在位子上,记忆中的他总是聒噪的,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沉静。我瞥了眼后视镜,他正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私家车的真皮后座就这样被他造成了一座圣殿,我没兴趣问他在背诵哪一段经文,他虔诚的样子总是令人恐惧,这也是他被热那亚的寄宿学校踢出来的原因。阿马迪奥在幼时就显现出了密契*的潜质,他第一次出神是在四五岁的时候,在我们同他一起进入教堂时他突然怔在了圣龛下,阿马迪奥明亮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色,而后便轰然倒在了地上。清醒后他说他的心脏被金箭刺中了,这是他从未体味过的痛苦与喜悦,他愿意为这一刻的超脱献出他的一生。罗尼大哥在听完阿马迪奥的一席话后欣喜所狂,他大喊古老的波拉涅古拉家族总算再次拥有了一位密契者,而正怀疑着神的我则只收到了这将倾的大厦对我下达的逐客令。从小到大我从未接近过天上那神秘的世界,我出于本能排斥它,并认为就算不依赖它我也能认识并爱上造物主,可阿马迪奥随着年龄愈加强大的精神性间接为我判了死刑,从此我便离开了故乡,成为了他口中十恶不赦的“叛徒”。

阿马迪奥并不懂得去收敛他那对常人而言可怖的天赋,他如狂信者般向每一个接近他的人宣扬恩典,他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对理解不了他的凡人们描述每一个濒死的时刻,他水蓝的眼睛被神圣的喜悦满溢出血做的泪,而可想而知,降临到他身上的只会是同级生冷漠的嘲弄与无情的拳脚。校方此前多少还是庇护着阿马迪奥的,毕竟他是受欺凌者,再如何质疑他的神迹也需先确保他的安全,但年轻的继承人这次则是真的做过头了。上周他突然在夜半惊醒大叫自己受了圣伤,从寝室中狂奔而出大呼小叫地赞美上帝,在宿监赶来前阿马迪奥就被几个向来憎恶他的同学堵进了厕所,从前并斗不过这些男生的他竟将其中一人打进了医院,而更令人恐惧的是,当校方介入时他们真的看到了阿马迪奥身上的“圣伤”在流着血。没人说得清到底这些伤口是天赐的还是阿马迪奥自己割出来的还是被打的,但唯一清楚的是我的侄子再也不被学校认为是可以容忍的了。于是他便被寄宿学校无情地扫地出门,然后就被多拉泰罗冰冷地塞进了开往威尼斯的火车。我敢保证那位大人物在作出决定时并没有为阿马迪奥考虑一丝一毫,把他从波拉涅古拉家送到我这里于阿马迪奥或是于我可能都是最差的备选,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会不受控制地屈服于本能先毁了他,然后再顺便把失去了生命唯一重要东西的自己也一并毁掉。

我不想总是考虑这些令人阴郁的事,而庆幸的是胡思乱想间车子很快就开到了目的地。我把车进到屋子旁的车库后就帮阿马迪奥打开了车门,让他跟着我走进了这座比起本家而言小了不知多少倍的乡间别墅。新来者似乎对于别墅周边的环境或者内里的装潢都没有一丝兴趣,他只是环视着这间与他原本那挂满了圣象画的房间截然不同的客厅,嗤笑着把行李丢在了地上。阿马迪奥注视着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世俗之地的鄙夷,他像一根桩子一样定在原地,明明瘦弱得一吹就倒却又令人不敢肆意欺凌。是时候给阿马迪奥一个下马威了,我暗暗地想,在芝诺·波拉涅古拉的土地上那位圣徒将不再神圣,我会把他从天上拉下来,他只是飞得太高的伊卡洛斯,他用蜜糖黏合的翅膀终将使他坠亡。阿马迪奥敏锐地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变化,他缓缓转过身来注视着我,我看见他水蓝的双眼里泛着汹涌的波涛。

“在开始这边的生活前,你不认为你要先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些代价吗?”

阿马迪奥的视线随着我的指尖滑到了墙上挂着的马鞭,他无声地用口型咬出了变态二字后疯子般得大笑了起来,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玩够了之后便径直走向了落地窗前的书桌,干净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裸露着脊背将双手支在桌沿。他瘦的已经有些脱形了,颈后的脊柱一节节突出肌肤,蝴蝶骨随着每一次呼吸而舞动。站在背光里的阿马迪奥像被镀了一层金,我隐约在他的肋下看到那道神圣的伤痕*,它横亘在一片青紫的淤伤间,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从未有过的痛楚占据,这感情爬虫似的啃啮着我的血肉,但还是我拒斥了这虚假的神启。我一次次挥落手中的马鞭,阿马迪奥一动不动地沉浸在疼痛里,他背上的鞭痕积成了暗红色,星点的血迹从他苍白的肌肤里渗了出来,让我回想起见面时他唇下若现的血滴。我隐约听见他在背诵着什么,受患难的人为何有光赐给他呢,心中愁苦的人为何有生命赐给他呢。*阿马迪奥用颤抖的声音一句句往下念着,我在认清词句的那一瞬间丢掉了马鞭,我终究还是无法背离生养我的血脉,我听到他在昏迷前用最后的力气向我下了战书:

“你想把我抢过来吗?有种就试试吧,叛徒。”

阿马迪奥在吐出这句话后就倒了下去,我知道他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激烈的精神活动耗尽了他的精力,而肉体的痛苦在这种情况下并不能使他更加清醒。我把轻的近乎只剩骨架的阿马迪奥搬到大沙发上后便让他俯卧在坐垫上,这姿势方便上药,也能让我少看见他那张令人动摇的脸。冰凉的药膏被轻柔地涂抹到他尚未降温的微肿的伤口上,黏滑的触感与不通风的房间里厚重的水汽混在一起,在阿马迪奥鲜少保养的肌肤上蒸出了些许汗液。我的指腹顺着他骨骼的轮廓移动着,按着一节节凸出的脊柱从后颈滑落到腰椎,伤者平缓的呼吸在我的手心中震颤,他睡得如此安详,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阿马迪奥没有说错,我是想把他抢过来,密契与出神已经压垮了他,我想把他带回到地上,让他活在远离一切超自然的征召的俗世里,尽管这将使他痛苦。阿马迪奥曾经是快乐的,他童年时我还在热那亚,波拉涅古拉家的亲戚们都爱着他,我们知道他说的那些听上去甚是玄乎的东西都是真实的,他水蓝色的双眼能看见未知,但他毕竟无法永远活在圣职者中间。教堂外的孩子们起初只是像看怪物一样看他,而后就慢慢变得肆无忌惮,他们不再懂得恐惧也不再理解超验,而阿马迪奥自然在这刺骨的恶意中变得暴戾而狂妄,他深爱的祂过早的在他瘦弱的肩上压下了他抬不动的重担,于是他便把自己稚嫩的心关进了克津山*,把刺对向每一个妄图伤害他的人。

我是在阿马迪奥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离开热那亚的,彼时我质疑为何此等与仁爱相反的疯狗能够受到眷顾,而兢兢业业的我则不能。到威尼斯后很多年我才明白相较阿马迪奥而言我是幸运的,安东尼·卢西奥在这里给我安排了一份与上帝没有丝毫关系的工作,我到那时才发现这前所未有的五彩斑斓的宇宙里没有神迹的居所,阿马迪奥如若活着这样的世界中,只能如脱水的鱼般以丑陋的姿态窒息而亡。从那刻起我便想去击碎这痛苦的神殿,将被献祭的阿马迪奥救出来,这是只有被他憎恶却又了解他的我才能去做的事,我对他行的一切恶不会为我遭来更多的灾厄,年轻的圣徒早就恨我入骨了,天降的神罚对我而言也只是偶然的劫难,我的良心绝不会受挫。如今阿马迪奥已经被多拉泰罗送到了威尼斯,我就有大把的时间来完成我的计划,方才的下马威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芝诺·波拉涅古拉言出必行,阿马迪奥将坠下来,我会接住他失重的身躯。我清楚地明白我的企图是不轨而不敬的,但既然我早已背离了信仰,我就不会为此感到畏惧;我也知道阿马迪奥活着的世界里永远不会有我的立足之地,平心而论我确实尚未放下对那片土地的敬仰,也未曾彻底平息灵魂深处燃烧的妒忌,但我相信我终究是能成功的,只要阿马迪奥还在我的牢房里。

我亲爱的侄子是在晚上八点醒来的,地中海仲夏漫长得望不见尽头的白昼才刚刚睡去,破碎的晚星缀在黑丝绒的夜里,午后的闷热被凉风吹散了些,阿马迪奥只是在沙发上原地换了个姿势,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看他起身后就从厨房里拿了些面包火腿之类的东西放到了茶几上,我独居的生活过得相当简单,十多年过去了还是摆脱不了本家在幼时就灌进脑中的训导。阿马迪奥瞥了眼未曾加工的寒酸食物后冷漠地把它们推到了桌子的另一边,瓷盘与玻璃刮擦出刺耳的声响,圆碟惊险的停在了对角线的另一端,它的重心在边缘摇摇欲坠。阿马迪奥在做完给我欣赏的烂戏后终于抬起了头,他扬起下巴挑衅似得盯着我,漂亮的大眼睛隐约闪着野兽的光。我板起脸把桌角的瓷盘又推了回去,故作严肃地站在阿马迪奥面前,他一边用纤细的手指把面包一块块撕成没法吃的碎片,一边开心地抖着许久没活动过的双腿。我冰冷的视线在意外中与阿马迪奥相交了,他的眼睛里暗含着我未曾料到的饥渴。这是爱的饥渴吗,是愤怒的饥渴吗,还是这燃烧的饥渴饲养着他所不应有的俗爱的肉欲?我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紊乱,好不容易压下的诉求在这干瘪的躯干渐渐里复生了,我听到心与灵魂撞击的声音,这毁天灭地的震动正在摧毁我的理性。阿马迪奥狞笑着看我一步步走近,他在我停在他跟前时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用他尖利的犬齿在我的唇边刻下痕迹。他的舌头从齿印处沿着颌骨缓缓向上舔舐着,他的舌苔在青粝的胡茬上打转,最终在我的耳廓上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我用尽身上所有剩余的力气推开了发疯的阿马迪奥,他面无表情地退了几步后竟用整个身体把我压到了他此前坐着的尚还温热的沙发上。我变得昏暗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凝视着阿马迪奥,他却还像个没事人般自在的跨坐在我的腿上,我不受控制的声带颤抖着对他下了最后一张通牒,逍遥法外的逃犯则丝毫不想悔过,他甚至欢快地在我耳边唱起了歌,

“怎么,叔父还准备再揍我一顿吗?”

我没有回答他,我也没有力气回答他。阿马迪奥一颗颗解开了我衬衫的扣子,我也顺着他嶙峋的肋骨脱下了他宽大的套头衫。十二年未见的亲人似乎只拔高了个子,他的皮肉贴在骨血上,剩余的都早已被残酷的密契榨干。阿马迪奥把自己绑在了摩利亚山上*,我亲吻他肋下的伤痕,我亲吻他冒着细汗的手心,我把他水蓝的短发按在胸前亲吻他空无一物的前额,我尝到了铁锈味的鲜血,如同他的头颅上环绕着荆棘。*阿马迪奥蜈蚣似得蜷缩着身体,他像一个胚胎团在我的身前,他的鼻尖顶着我的心,我粗糙的手在后背上感受着他的心。我们在沉默中枯竭彼此的灵魂,直到阿马迪奥挺起他瘦弱却坚硬的脊梁,我不知道他的双眼何时起被泪水填满了,我只知道他用那双只剩骨架的双手扣紧了我的喉头,他轻轻地对我说:

“芝诺,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常说给我听的那个海神的故事吗?战争年代的岛国有一个被海神眷顾的少年,他从小就能见到常人无法看见的神迹,预视大海的潮汐与无端的风浪。他带领着黄金的舰队驰骋在地中海上,他是这片洋域的王者,直到隆隆的枪炮声打碎了神的护佑,从此这世上就不再有另一个海神之子,心的启示不再属于他的时代。可少年并不愿接受这一事实,他战斗直至他看不见他最爱的碧蓝。他在最后一役时将生命完全交付给了他信仰的神明,他将舰船驶入最危险的漩涡,他想要试炼自己是否仍然被海神所爱。高贵的神依旧是爱着他的,他从湍急的洋流中生还,却还是落到了敌军的手中。新时代在这个瞬间战胜古老的神明了,可少年在被吊上绞架的那刻也未曾明白这点。我曾经为这个故事哭泣,而我现在才发觉那位少年是幸运的。他从始至终都相信自己是被时代需要的人,他未曾一刻怀疑过海神的爱是无济于事的,他将自己的死看成是他信仰的神明给予他的最后的恩典,这是这片大海为他安排的最好的命运,他拥抱这悲剧,然后死亡。

“然而芝诺,你认为今天我还能自欺欺人地说上帝所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吗?我确实相信祂是爱我的,我不曾怀疑任何一个异象或咒诅任何一次试炼,我知道到审判之时我终将被拯救,因为主必不永远丢弃人。*而我却渐渐发现我的神疲于奔命,祂不再被人们需要了,白白赐予的恩典不再被认为是得救的必需品,没人在乎神迹了,我被嘲弄不是并因为他们像你一样畏惧未知,他们只是单纯地把我看成一个笑话,看成是一个滑稽的遗迹。我已经成为不被需要的人了,多拉泰罗那个混蛋把我送过来时我就知道了,在这里我只能筑起一个人的修道院,但我已经做不到了,锡安山*上是空的,我无法将自己献给一片虚无,我没有这样的勇气。芝诺,你大概觉得我很可笑吧,一个飞扬跋扈地用一切爱着神用所有的精力宣扬祂的恩典的人到最后哭着求一个曾被他唾弃的叛徒给他解脱,我才是真正的丧家犬,快看啊,我就堕落在你面前。先知们用眼泪滴成的海为自己的眸子蒙上黑纱,而我已经流不出那么多泪了。所以行我个好吧芝诺,用刀用针来弄瞎我的双眼,这样我至少不用再面对我所爱的上帝,我的心已经看不见了,我已没有资格再领受另一次异象。把我从圣爱里救出来吧芝诺,你是才胜者,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是了。”

阿马迪奥把身子埋进了我的臂弯,他水蓝色的双眼被绝望的泪水铸成了海洋。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迷茫的阿马迪奥使我感到陌生,我不是所谓的胜者,没有人能在这场战争中获胜。他终究还是为了信仰才向我屈服的,尽管这最后的牺牲被冠上了背离的名义,而我到只到此刻依旧在他的身上寻找着十二年前就应被丢弃的神圣,我与他都是祂的囚徒,从出生到死亡,没有一人没有一秒能逃离这早已垂死的该死的上帝布下的罗网,波拉涅古拉的名字沉痛地烙在我们的血液里,你忘记我要到几时,你掩面不顾我要到几时呢?*我紧紧将阿马迪奥拥在了我的怀里,他紊乱的呼吸通过起伏的骨骼传导到我的心上。我是无法使他清澈的双眼变瞎的,我盲目地爱着他,如同他盲目地爱着神明。一个看不见事理的瞎子怎会忍心戳瞎另一个比他更横冲直撞的盲人呢?阿马迪奥知道自己提出了一个无法被完成的要求,可无论他还是我都没有料到那最终的胜者会在此刻拖着祂将死的身躯耀武扬威地降临尘世,给予祂亲爱的圣徒以最后一个恩典。阿马迪奥曾经拥有的碧蓝消失不见了,他的双眼正流下血泪,上帝必自己预备作燔祭的羔羊。*那滚烫的血从他的脸颊滴落灼伤我的双手,我的呼吸在一瞬被抽干了,燥热的喉管死鱼似得痉挛。我用筛糠般颤抖着的双手抚上阿马迪奥扭曲的脸,流空的血液在他的双颊慢慢干涸,阿马迪奥在压倒一切的惊恐与喜悦中放声大笑,而后失魂落魄地哽咽抽泣。盲眼的圣徒迷失在了无人的荒原里,从此刻起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我用一块黑色的纱巾缓缓蒙上了他失神的双眼,我知道从今往后,我将替他去背那苦路上坎坷的荆棘。*

 

End.

 

摘自齐奥朗《圣徒与眼泪》。


热那亚市火车站。


神秘主义式的宗教体验。


基督五伤之一。


摘自《约伯记》3:20。


圣安东尼隐修地。


亚伯拉罕献祭以撒之地。


手心是五伤这一,荆棘为额前的荆冠。


摘自《耶利米哀歌》3:31。


耶路撒冷难耶稣死前经过的圣山。


摘自《诗篇》13。


摘自《创世纪》22:8。


苦路十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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